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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人
泥猴张和他的泥塑玩具泥咕咕
时间:2015-04-05 浏览:233

早就知道泥猴张的大名。他出生于被誉为泥塑之乡的鹤壁市浚县,本名张希和,从一个玩泥巴的农家孩子成长为出国讲学的民间工艺大师。经他创作,昔日地摊上卖两三分钱的泥塑玩具进入了中国美术馆,登上了中学美术课本的插页。这等成就,有几个学院的、宫廷的艺术家能获得?猴年来临,泥猴张与我市星航钧窑创始人任星航因艺结拜,更被传为艺坛一段佳话。近日,记者专程赶到禹州,采访了年过花甲的泥猴张。

乡土之花

记者赶到禹州时才8时,泥猴张已经开始工作了。只见他将一团鸡蛋大小的泥巴搓成条,顶端弯一下做猴头,拇指与食指一捏,耳朵就出来了,再一捏,捏出了猴子尖尖的脸。采访在一问一答间进行,可转眼间,记者面前就出现了一排排小猴,或坐,或立,或嬉笑烂漫,或酣然入梦,仿佛是孙悟空吹了口仙气,一团没有生命的泥巴便变成了诸多猴子猴孙。让记者感兴趣的还有泥猴张为猴子点睛的工具,竟是一根削尖的筷子和旧圆珠笔管。他说,民间艺术的一大特色便是原料、工具简便好取。在他的家乡,千百年来流传着一种泥塑玩具——泥咕咕,原料是黄胶泥,黑白两色是锅底灰与白石灰,造型是农村常见的鸡、狗、羊、牛、猴、马等。可是,心灵手巧的民间艺人代代相传,逐渐形成了浚县泥塑朴拙、夸张的艺术风格。在这片丰厚的民间艺术土壤中成长,泥猴张从小就喜欢画画,玩泥巴。他的大哥是远近闻名的纸扎艺人,也许是受长兄的影响,也许是天分与天性使然,1969年,泥猴张凭借着泥塑作品《收租院》调入了县文化馆。吃上了专业饭,泥猴张更勤奋了,白天下乡采风,为民间艺人喂牛、挑水、抬土,学了不少绝活,晚上关门搞创作,“百驴阵”、“百马阵”,一捏一大片,数量够了,造型却嫌单调。民间艺术在流传过程中形成了许多程式化的东西,变化极为缓慢,品种也不多。1986年,中国艺术研究馆的李寸松老师看了泥猴张的作品,对他说:“你要有自己的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泥猴张醒悟,单模仿老艺人的泥塑,什么时候也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要向书本学习,向生活学习。泥猴张从菲薄的工资中抠出钱来买了大量的猴书、猴画,甚至想买一只猴子。要知道,当时他的月薪是50元,买一只猴子要35元钱。猴子买回来了,怕老伴责怪,不敢领回家,只好牵到乡下朋友家中。每星期天,泥猴张都要前去观察、写生、感悟。是的,感悟。他说,读书要真正读懂,才能把意思准确地讲出来。想要捏出活生生的猴子,就要把猴子的生活习性、表情动作琢磨透。看,这只酣睡的猴子,嘴角略微歪斜。泥猴张说,这是因为睡着后,脸部肌肉松弛。还有那对说悄悄话的“情侣”,有几分害羞,有几分甜蜜,分明是猴山上曾见过的情景……

其实,代表泥猴张艺术水平的不是他敏锐的观察力、高超的技法,而是他汲取民间艺术营养形成的鲜明的个性风格,有人总结为“猴儿精,头上功,不求形似,求神情”。他的泥猴表情丰富、多变,极尽描摹之能事,身体却采用写意手法,仅有轮廓。关于此,泥猴张说,国画以墨色画竹,却给人青绿苍翠的感觉,不捏出胳膊、腿,只要捏出动感,一样能让人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泥猴张有一组睡猴的作品,五个猴子睡意沉沉,安静的氛围笼罩着他们,也笼罩着观者的心。就像高明的画家能画出阳光、空气与风一样,将没有形质的东西表现出来,是很难的事。“得意忘形”是艺术的至高境界,泥猴张做到了,达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泥猴张已不再是没有自觉创作意识的民间艺人了,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只是,对哺育他开花、结果的乡土,泥猴张充满了感激。他说,如果自己搞的是严肃艺术,一定至今还没什么名气。是民间艺术给了他那么多荣誉,给了他走出去的机遇。然而,对于他走出去后,在“宫廷”与“学院”遭受的或隐或显的歧视与冷落,他却很少提起。

苦乐人生

其实,泥猴张的人生路坎坷不平,又何止那些歧视与冷落?泥猴张有三个哥哥,他一出生,便让想要女孩的母亲大大失望。一周岁时他出天花,害怕治不好留在世上受苦,母亲狠心将他丢进猪圈里任其自生自灭,直到第二天才被父亲抱回喂小米粥救了过来。找对象时,因一脸麻子费尽了周折。没想到新婚妻子嫌他丑,竟要跳井自杀。比起这些,为艺术导致经济的拮据、生活的清苦,竟不值一提了。终于,泥猴张成名了,陪他吃苦受累的妻子却患绝症撒手西去,给他留下了终生难以抚平的愧疚与痛苦。

具有撼人力量的艺术品往往产生于一颗痛苦的灵魂。动力是为摆脱痛苦所进行的内心挣扎与冲突。历经人生冷暖,看尽世间百态,泥猴张越发觉到,猴子是与人类最接近的动物,猴有人性,人亦有猴性。思猴,戏猴,说悄悄话的猴,抬花轿的猴,乃至一问三不知猴,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百猴阵”,上百只猴子无一雷同,形象洗练,动态生动。其实,它们是长着猴脸的人,寄托着泥猴张对社会、人生的观察、思索。当他把这些思索凝结成一个个塑像时,他的痛苦就渐渐平复了。

那接踵而来的不幸,换个人,也许早就扛不住了。泥猴张能坚持走到今天,除了泥塑艺术做精神支柱,还和他达观、知足的个性密不可分。用一位朋友的话说,他达观得像雨过天晴的旷野,知足得吃一个蒸馍就一头大蒜。和泥猴张交谈,丝毫不觉得他有大师的架子,却能感觉到他的自然、随和,不失赤子之心。这颗赤子之心反映在作品中,便是童真、童趣。看那转过身子的小猴,像藏起了某个东西的孩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还有那低着头撅着嘴的猴娃,像做错了事、正在观察大人的脸色的孩子。百猴百态,这种种表情动作,都是稚拙的、孩子气的。孩子气的狡诈,孩子气的愤怒与满足,让观者的心灵得到净化。就像一粒珍珠,源自痛苦的折磨,产生的却是如此明亮、纯净的东西。泥猴张的作品慰藉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灵。

博采众长

1995年,泥猴张初出国门讲学,面对洋人惊叹的眼神,他明白了民间艺术的价值:“我们最土的,便是洋人眼中最洋的。”然而,泥猴张也明白,依靠农耕社会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缓慢的发展模式,民间艺术终将被信息社会所抛弃。

民间艺术要赶上时代步伐,必须创新。成名20年来,泥猴张一直在变,从只捏10厘米以下的小动物,到搞起了群雕、大型雕像,他的艺术风格在变中不断丰富、大气起来。猴柱、猴头燕,是汲取淮阳泥泥狗的造型风格。猴山、猴窟,借鉴了佛教艺术的特色。针对泥塑易碎、不易久存的弱点,他决定和星航钧窑联姻,搞出具有泥猴张风格、能长久保存的钧瓷作品来。

长期以来,钧瓷的造型局限于瓶瓶罐罐,鲜有人物、动物,泥猴张与任星航携手,给钧瓷业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然而,两者完美地组合在一起谈何容易。泥塑是鲜活的、朴拙的,充满泥土芬芳的,而钧瓷却玉润、晶莹,曾为皇家贡品,具有贵族气息。不过,这对结拜兄弟知难而上,正在不断琢合,找到泥塑与钧瓷最佳的结合点。

因为泥猴张相信,他不仅能把家乡的泥咕咕带到国外,还能带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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