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宝诚：青年学人的良师益友  民间艺人的全能家长

文/孟俊峰

初次听说倪宝诚先生应该是在本科期间程老师（即后来我的研究生导师程波涛先生）上民间美术课时。当时只模糊的知道我的老家河南郑州有位研究民间美术的大家，仅此而已。

后来，我对民间美术的兴趣逐渐加深。大三寒假在程老师的鼓励下先后到朱仙镇和浚县深入了解年画和泥咕咕。再到后来，开始撰写第一篇文章，即关于泥咕咕的小文章。就是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翻阅到倪宝诚先生的《绝活丛书——浚县泥咕咕》《中国民间玩具集成——浚县泥咕咕》等相关著作，这时才真正算是对倪宝诚先生及倪宝诚先生所做的事儿有所了解。

大四侥幸保研，暂时放下了挚爱的画笔，毅然决然选择了美术史研究，并把重心放在了民间美术的研究上。从此开始关注民俗艺术、关注民间艺人、关注民俗学相关学者。读研期间跟着导师参加各种学术会议，这期间接触到在民俗研究、民间美术研究领域的大家、名家。特别是在几次参加中国民俗学年会中，当老前辈们得知我老家是郑州时，他们总会说“你们那的倪宝诚老师，一辈子都在研究民间美术。”“河南有位满头白发的倪老师，可厉害！”“倪老师最近可好？”“回去见到倪老师替我问声好！”等等，类似的评价和问候太多。我心想，倪老师应该特别厉害，是大家、名家，应该高高在上离我很远。放假回郑州后没去拜访过倪老师，也没敢想。直到毕业一段时间回郑州后，在河南省美术馆举办的“心意——鲁山神剪李福才作品捐赠展”上遇到倪宝诚先生。

笔者与倪宝诚先生在“鲁山神剪李福才作品捐赠展”上合影

当时倪老师作为特邀嘉宾在画展开幕式上致辞，他神采风扬，字字恳切，句句在理，把民间艺人生活的艰辛、创作时的快乐和作品的高明、伟大之处介绍给大家。等开幕式结束后，我找到倪老师，慌慌张张的聊了很多，至于聊了什么现在全忘了。庆幸的是，美术馆工作人员实在是太忙只安排了一个司机去送倪老师，这时我就充当了陪护。送倪老师到家进屋，坐下聊了一会儿，并顺理成章留了联系方式，求了两本大作回来拜读。

在这之后，又反反复复到倪老师家拜访了几次，每次都是边看满屋的收藏，边求教各种问题。近些年倪老师身体欠佳，但他总热情接待到访者。像我这样前去请教问题的学生太多太多，不时有从五湖四海慕名前来拜访的专家学者，有各类前来采访报道的媒体，还有各地前来求教的民间艺人等等。几乎每天都有客人要接待，但他总是很热情。为了给倪老师减少复旦，我把每次去拜访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在有限的时间内，倪老师会谦虚的听我讲我的想法，他会把自己的观点和思路告知我，然后鼓励多去尝试，一定不要辜负这么好的时代和时光。当然，每次讨论也都会留下一些不能及时解决的问题，但等下次见面时倪老师总会拿出一些资料给我，说上次的问题可以参看这个、那个等等。他这种严谨负责的态度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是值得很多人去学习和思考的，也许这正是年轻学人喜欢和倪老师交往的原因。

清华大家采遗团队和河南非遗文创联盟部分成员与倪宝诚先生合影

有一天，我在名字为“老倪说话”的微信群里看到倪老师和全省的民间艺人们要一起开会。我立刻在群里报名说想参加，但微信群里却没人回应。直到晚上倪老师打电话联系我让第二天过去找他，至于做什么电话中没说。到了之后，被告知能参加会议，欣喜万分。也就是参加这次会我对倪老师，对河南民间艺人们，以及关心河南民间美术发展的人们有了深入的接触并有了深刻的认识。

会议现场一

说是开会，更多的是民间艺人们在倪老师家的一次聚会。原本计划半天的会议，由于倪老师年龄大了眼神不好在微信群中两次通知的时间不一致，有的以为是周二下午，有的以为是周三下午。最后致使大家分批到来，同样的内容开了两次会。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也有了更充分的时间去接触参会人员，去了解艺人们的方方面面，也更加清晰的明白了开会的目的。倪老师想在自己的晚年再为全省的民间艺人们做点事儿，希望大家能聚集起来，多交流，不断提高，形成更大影响力，获得更好的效益。而艺人们也是想借助倪老师在学界和民间艺人心中的影响力，大家集合体来抱团发展，同时也希望能与倪老师多接触，让倪老师多指导，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艺。至此，原来名字为“老倪说话”的微信群在开会前被改为“倪宝诚民间艺术团”。

会议现场二

倪老师大概挑选了河南民间每一艺术门类中有影响力、有奉献精神的手艺人为代表参加会议。通知下午两点半开始，但绝大部分参会人员都会提前到倪老师家报道问好，可见倪老师的影响力。第一天开会，天降大雪，参会人员不顾严寒从全省各地赶来。让人感动的是，我两点左右到会场楼下时发现已经有艺人在那里等候了。后来才知道是左丘叶雕的传承人刘政老师，当天他在大雪中站了一个半小时来迎接与会人员，为大家开门指路。奉献精神值得学习！让人感动！

笔者与左丘叶雕传承人刘政在倪宝诚先生家合影

这次开会原本计划一个小时结束，但大家聊着聊着都忘了时间。倪老师侃侃而谈，会上逐一介绍到场人员，特别是对每个手艺人的介绍或者说是点评相当精彩、到位。免费收徒、真心传授制瓷手艺的禹州温建钦老师，一专多能、仗义实在的淮阳泥泥狗制作者张华伟老师，木讷真诚、善良实在的另类泥泥狗传承人许高峰老师，力推他人又身怀布艺制作绝技的董淑梅老师，排除万难积极推动河南非遗发展的左丘叶雕刘政老师，无私奉献一心研究面塑的新乡刘玉伟老师，仗义直言、广结朋友的滑县糖人手艺人马福利老师，专注剪纸的90后高颜值青年畅杨杨、刘广磊，等等。倪老师介绍他们的手艺、人品和突出事迹，介绍与他们父辈、爷爷辈真心交往的过程，畅谈自己在乡间遇难时艺人们是怎么挺身而上的等等，与会者无不为之动容。

倪宝诚先生手写“不忘乡愁·坚守传统·留住祖传手艺”字样的会议签到录

据了解，倪宝诚先生十几岁就开始在全省各地田野调研，收集民间艺术品，著书立传。在这期间他与艺人们同吃同住，把艺人们当朋友，帮艺人们解决各类问题。至今倪老师还坚持在经济上救济那些生活困难的艺人们。今天的这些年轻手艺人们大都是老艺人们的子嗣，倪老师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成长中的点点滴滴倪老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的吃穿住行倪老师都过问、都关心，在必要的情况下倪老师做了很多。纵观全国，河南民间手艺人中能有这么多年轻人是不多见的，也是令我震惊的。不难看出，这与倪老师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这些年轻人很快将成为河南手艺人这个群体的中坚力量。

在这次会上，轮流发言时我将自己这些年关于非遗的见闻、学到的理论知识和对河南民间艺人今后应注意的事项及自己的一些思考与大家分享。没想到得到大家的极力肯定，会上大家连续多次鼓掌。我还记得倪老师当时说：“小孟，你已经不是局外人了，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大家感动了你，你也感动了大家。” 至此，我也算是和倪宝诚先生及河南民间手艺人们相互之间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现在想想倪老师是特别厉害，但绝对没有架子，他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喜欢和民间艺人们在一起。他会对每一个手艺人取得的成绩给予称赞，在一定的场合给予推荐、给予拔高。在私下，他会对艺人们出谋划策解决一些燃眉之急，同时也会对存在的问题给予斥责和批评。倪老师所做的这些不像家长对孩子吗？

河南民间艺人们与倪宝诚先生合影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们经常语重心长地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对你好，一是你的父母，另外就是你的老师。”看到民间艺人们都向倪宝诚先生叫老师，而倪老师也像家长一样对民间艺人。倪老师几十年不断的关心、关注民间艺人们，帮他们出谋划策，经常慷慨解囊相助等等。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忠厚、实在、善良、纯粹的民间艺人们，他的生活和工作离不开这片田野，离不开这批人。我想，倪宝诚先生不仅仅是中原民间美术研究的开拓者，还是中原地区民间艺人们的老师，是民间艺人们的家长。

附：参加此次会议我有如下感触：

1、之前只知道倪老师在学界影响力大，但不知道有这么大，更不知道其在河南民间艺人们心中的地位有这么高。

2、倪老师年龄虽大，但思维敏捷，时刻关心国家大政方针政策，其对民间艺人的指点具有前瞻性。

3、倪老师对河南民间艺人太了解，是艺人们的精神领袖。（会后有人开玩笑说其实河南这个圈很小，有人回答说：是的，因为都在倪老师的手掌中。所有事儿倪老师都知道。）

4、到会的民间艺人都是实在人，也都在实实在在的做事。更有甚者实在、善良的让人心疼。

5、为了河南民间艺人更好的将手艺传承，更好的生活。倪老师一直在思考，也有很多人在积极想办法、出思路。但目前还缺少一个专业的、高效的、能持续为河南手艺人出谋划策的组织或团队来真心实意的帮他们。

6、未来几年会是河南非遗发展的一个高峰，河南手艺人会遇到很多机会。如何定位自己，选择哪些机会要抓住，这将是考验艺人、考验时代的大问题。个人觉得，这个问题远比解决艺人们当下的经济问题重要。

作者简介：孟俊峰，男，河南郑州人，硕士，美术史论研究专业。研究方向：美术史论、民俗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